图/王震坤
与几位朋友到崇明赏秋,在一座小农庄吃饭。芋艿是田边小水沟里新起的,煮熟后用碧绿的小葱油爆,很香,很糯。甲鱼是养在有机稻田周边的水渠里吃小虫小草长大的,浓油赤酱红烧了再与腊肉一起上笼蒸,入味无腥的口感让从来不吃甲鱼的人初尝后喜出望外。金黄色的草鸡蛋炒得香到扑鼻,跟甲鱼做伴一起养大的螺蛳轻麻微辣,吮来肥嫩而汤汁饱满。红烧肉让我吃出小时候吃的猪肉的香,不施化肥的空心菜用当地压榨的菜籽油炒,色绿至浓,梗嫩至糯,菜香四溢。就着这样有着深厚泥土气息的菜,最想要的不是酒,而是一碗白米饭。崇明有好吃的米饭吗?一直觉得崇明地处长江口,有海水侵袭,土质偏盐碱,跟上海其他地方比,除少数得天独厚的副食品比如河豚鱼外,大多数的农作物味道会差一些。农庄经理笑吟吟打招呼:就等你们这个要求!这里的米饭不是大农场现代化种植的,所以吃起来非常香。米饭上桌,却真有点叫人失望。米粒不够白,口感偏硬,在粳米和籼米之间,最要命的是没有期待中的香气。
“这就是崇明大米呀。没有经过化肥农药助长就应该是这样朴质的味道。”看来农庄经理善于营销却不谙于农事,她不知道以前同样不用农药化肥时上海的大米有多么好吃。
青浦的青梗米几近失传就不去说了,但就尚存的南汇、松江种植的单季稻大米,煮出的米饭无论口感、形状、色泽,绝对赶得上任何一种市场上最昂贵的大米。眼下这碗大米饭只能算差强人意。
第二天兴之所至,想到崇明水仙花基地看水仙。可是到了那里,才知道不是水花的生长期,看不到一株水仙。大片暖棚里除了翻耕好的培土,就是通透的阳光。在没有暖棚的田亩中,有大片收割后的根茬被烧荒后正在准备翻耕。这是要种冬天观赏的水仙花吗?我根据自己养水仙的经验推测。哪里!基地主人施先生解释说,水仙花球是在土里培育的,秋天种下去,春天里收获。到了冬天,只要将花球养在水里即会长出水仙花。在上一季水仙花球收获和下一年水仙花球培育的空档期,我们不想浪费资源就种水稻。这是今年的水稻收割后留下的根茬,翻耕后就准备种水仙球了。
以前曾经读到一本关于上海农事的小册子,里面说到上海种粮地区的休耕轮作,好像是一年种棉花,一年种水稻,棉粮作物和土地之间会自行获得营养地力上的互利互补,收成也会高些。种水仙的地再种水稻,会不会同类叠加损耗地力呢?施先生说,最初他们只是尝试,结果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因为崇明岛是长江的冲积岛,在海水倒灌不到的地方,地力肥沃,作物能够获得充分的营养。水仙花是爱干净的,所以种水仙不能够用农药。那么,轮作水稻时,也不能用农药,否则会伤害到下一季的水仙培植。我们只好选品质纯正的种子种下去,可能因为无污染,结果倒获得口感纯净的水仙米。大概怕我们不信,他让我们尝尝刚收获的水仙大米。
这些大米外观呈半透明,色泽清白,精纹粒少,米粒比一般大米长,口感绵软,略粘,饭粒洁白,表面有油光。刚起锅的热米饭喷香喷香的,很有诱惑力。有人说这样的饭白饭也能吃下两碗。待微凉,米粒没有很快变硬,反而中和了些微的粘性,口感变得更好。看来,这被叫做水仙米的大米果真得到了水仙的某种精魂。倘若用这样的米饭去伴上一日的农庄菜,该有多么享受。崇明岛,是困于喧嚣都市的上海人存留不多的自然恩赐,一桥飞架通往那里,应是让我们更好看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