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海之大,上海之深,美食之浩瀚,品种之丰硕,何种食物最能代表上海这座城市中平民阶层的精髓和文化呢?我以为,不是阳澄湖大闸蟹,不是虾肉小笼包,最能担当此任的,当属那碗——泡饭了。
如今,上海平常人家的众多菜食正成为高档饭店酒肆中的招牌菜肴,毛蟹年糕、雪菜毛豆、红烧蹄髈等等。其中也有泡饭,但进入职业饮食场的泡饭,其实是整了容的,像所谓的菜泡饭,味道鲜丽,内容复杂,油头粉面,哪里是上海平常人家那一碗早餐模样。更有基因突变的虾肉泡饭,可惜了弄堂里厢小家碧玉的清纯。
上海人家的泡饭是昨晚夜饭后的剩粮,第二天早上放入锅中,用饭勺小心地将饭块打碎还原成米粒,然后冲入冷水稍稍浸没,置上煤气灶或者煤球炉点火燃煮。一边小心照看火候,一边大声招呼孩子起床。在孩子穿衣洗漱之际,便将那锅热气腾腾的“劳什子”盛入小碗放在饭桌上待凉,再端出那些剩菜或一碟碟萝卜干榨菜酱瓜,一家人围过来“呼呼噜噜”食用。
做泡饭,吃泡饭,最能体现上海平民家庭的亲密关系和家庭生活氛围。吃泡饭是吃不出感情的,而有了感情或者亲情,才能把那碗泡饭吃得津津有味,把个灵魂和身体吃得满足饱暖。你想想,泡饭是用昨晚剩饭做的,拿来一早起床后吃的,所以这做泡饭人和吃泡饭人之间的关系,彼此在心理、地理上,会是怎样一种距离。
泡饭和粥外观上相近,但本质里不同。后者是用大米加水,先大后小用火一通煮,属于直奔主题那种,且粥算不得主食,需要馒头等厚实的食物支持,只能算配角。而泡饭绝对是主食身份,用来管饱。做、食泡饭的过程婉转悠然,有着江南丝竹的韵味,用的材质虽绝大多数是粳米,但照样做得出醇厚纯正的口感和味道。
要真正领略上海人的大众文化,不是看外滩,而是去弄堂。要体尝解读“阿拉”的精神世界,一定要吃一碗上海人做的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