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探家后回乡下,姆妈总要给我准备许多吃的。我插队的村子离家不远,来回一百多里路,脚踏车半天工夫也够了。吃了早饭上路,中午时分也踏到了,姆妈准备的饭菜,正好当中饭。
把我们子女送去务农,姆妈总觉得心里有亏欠,所以让我带到乡下去的食物,多得数不过来。其中,熟菜里的葱烤鲫鱼是“保留菜”,常常带到乡下吃。
葱烤鲫鱼是姆妈的拿手好菜。她一早就去菜场,把筷子长的阔板鲫鱼买回来,去鳞清肠,洗干净后挂在节节高上,滴水吹干。然后,用滚油把鱼煎到金黄,盛起;余下的油脚,就用来烤香葱。葱要烤成暗黄色,才把煎好的鲫鱼下锅同烧。
晓得我喜欢吃鱼冻,姆妈会在鱼锅里加两勺汤,再淋上红酱油,喷上黄酒,撒上半匙糖;最要紧的是,不忘记放一角茴香、两块陈皮,用中火收汁。等汁收到浓厚起粘、噗噗有声时,才盛进一只特大搪瓷杯里。若是冬天,要把杯子放到露天寒风里;若天热,则要把搪瓷杯放进冷水里。这样做,为的是让汤汁快快结成鱼冻。那么,即使我脚踏车一路颠簸,葱烤鲫鱼汤也不会翻出来。
姆妈烧的葱烤鲫鱼,鱼头鱼尾也脆香可吃,更不用说鱼肉有多鲜了。那大把小葱,浸透了汤汁,另是一番焦香。最耐吃的是鱼冻,一放到热饭上就化开,一边就逸出鱼香佐料香来;筷子一拌,粒粒米饭变得圆润晶亮。把饭送进嘴里一抿,鲜香滑爽,那个好吃,即使没有其他小菜过饭,空口吃三碗,也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