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散亦难

　　黄莺母亲托单位领导帮忙，把黄莺安排到了离家不远的伟庆食品商店做营业员。她渐渐地习惯了这种朝九晚五，有规律且懒散的生活，可心里总是感到空落落的，时常想起嘉毅和予兴他们。她心想自己是他们四人中成绩最差的，却是第一个挣钱的，趁今年的圣诞节好好邀他们上自己家里聚一次，回忆一下过去的好时光。她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了，冒着严寒，跑了南京路的食品一店和几家有名的南货店，购买了圣诞晚餐所有的食物。

　　予兴和卢蓉先到，他们的恋爱虽然还没有得到双方父母的许可，出双入对的样子宛若一对成熟的情侣，再也没有高中生的那种青涩。黄莺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便在二楼的门口等着。卢蓉一进房门，黄莺就一把抱住了她，开心地叫道：“我想死你们了，今天晚上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嘉毅一到就可以开席了。”过了会儿，嘉毅也到了。

　　大家为圣诞节为团聚干杯后，都忙着往火锅里下食料，忙着往嘴里送食物，好像谁都没有说话的空闲，有些异常，有些不自然，这主要是在他们当中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还是黄莺起头说：“卢蓉、嘉毅，你们进了大学，说点大学里的新鲜事给我们听听吧。”嘉毅在这里不想突出大学生活有什么与众不同，就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大学和中学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虽可以读一点书，但住宿生活也够无聊的，我一直很想家，想我们以前的高中生活。”卢蓉接话道：“我在学校也很想家。我寝室有一个从外地来的同学，想家想得哭了。真是千好万好，不如家里好。”

　　予兴是个聪明人，他听出了嘉毅和卢蓉都有意无意地在为他着想，为了避免刺激自己而不谈大学里令人羡慕的一面，只谈无聊的一面，为此，他心存感激，同时心想自己的神经也许还没有这样脆弱。他喝了口红酒说：“你们现在住校生活的无聊，比起我工读学校的生活，也许是小巫见大巫了。工读学校的住校那才叫惨，平时我们同学根本出不了校门，还要半工半读，闲下来的时候除了读书之外，什么消遣的也没有。我还好，空余时间没有胡思乱想，也不钻牛角尖，就在那里静静地读点书。”

　　卢蓉不愿意这样的话题继续下去，便问黄莺：“你那里怎么样？”黄莺放下筷子答道：“你们在学校里还会无聊吗？和那么多同年龄的同学在一起，还可以玩。我在店里当营业员，那才没劲呢，整天和婆婆妈妈们在一起，我真担心自己将来可能变成她们一样的人。”停了停，继续道，“你不知道，她们有多烦人，还有人为我介绍男朋友。”卢蓉惊讶地问：“那你答应了吗？”黄莺朝嘉毅瞟了一眼说：“我才不要他们介绍，本姑娘自己找。”卢蓉神秘地笑着问：“你自己找到了吗？”黄莺大方地答道：“我也不知道。”又朝嘉毅瞄了一眼，小声添了一句，“可能还是单相思吧。”

　　卢蓉看见她总是往旁边的嘉毅盘子夹菜，扫了一眼嘉毅和予兴，叫道：“你们不要只顾自己说话了。来听听，我们的黄莺害相思病，还不帮着想想办法？”黄莺转身站在嘉毅的背后，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鼓气，又似乎出于无奈，对他说出了一句想了很久的话：“嘉毅，我可以拥抱你吗？不为别的，只为了单相思有个了结。” 

　　大家听了都为她的大胆一脸愕然，而后又盯着嘉毅。他也感到震惊。自从在高中遇见她时，他心里就非常清楚，她爱慕自己，而她身上散发着其他女孩子没有的魅力，为人朴素到不带任何修饰，但他由于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缘由，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生怕自己在不经意间伤害了她。

　　今天黄莺提出的了结，他在惊讶之余，内心深处掠过一丝悲凉和酸楚，又有一丝解脱的感觉。他很快又镇定下来，慢慢站起来，抓起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后又用双手缓慢地托起她的头，俯下头，将嘴唇慢慢地贴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地亲吻了她的双眼，接着双手从她的后颈部滑落至她的后背，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黄莺微闭着眼睛任凭他的亲吻和拥抱，直至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过了好一会，缓慢地推开他，双眼略带泪花，平静地说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