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多或少，公开演出室内乐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过去，室内乐作品很多是人们自娱自乐在演奏。遇到职业音乐家们的演出，当时的许多人自然也成为“懂行的”听众。他们一方面了解作品的境界之深，另一方面，则明白音乐表现、彼此配合之难。在今天，听众与室内乐之间的隔膜加深了不少。弦乐四重奏团的演出对于技巧、音乐修养、演奏家之间的默契，都提出极高的要求。演奏家们却很少能获得“明星地位”，更不用说得到巨星般的推崇了。

　　先前，上海四重奏曾分几场，推出贝多芬四重奏全集计划。演出开始不久，正赶上朱晓玫传奇的还乡演奏。相对于后者成为社会热点，四重奏的演出在宣传方面竟仿佛是不存在。无独有偶，近来俄罗斯钢琴怪杰阿法纳谢耶夫来华演出，在京沪两地引发热议。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对阿氏的奇诡风格已经议论纷纷。本尊现身后，各方评论更是络绎不绝。由此，也让我感到同时期一场非凡的室内乐演出：11月11日，上海四重奏（上图）与龙四重奏（下图）合作的音乐会，完全没受到应有的关注。

　　我并不是认为这些室内乐演出比那些热点音乐会水平更高，只是感到如此“奢侈”的演奏未得重视，实在太不应该了。所以在本人笔力所及的范围，一直是到处盛赞上海四重奏的贝多芬。而面对该组合与龙四重奏的演出，我更感到这场音乐会折射出国内室内乐演出最美好的东西。

　　上海四重奏已经是个老牌组合，它从上海走出去，在国际上获得成功之后，又定期回沪演出。龙四重奏则是罕见的名家四重奏，它的成员有享誉国际的独奏家，也有世界名团的首席。出于对室内乐的热爱，这些同时期的华人演奏家组成该团体，持续演出、磨合。现在这样两个四重奏团携手，演出柴科夫斯基的《弦乐六重奏“佛罗伦萨的回忆”》，还有门德尔松的《弦乐八重奏》。如此豪华的阵容，在哪个舞台都拿得出手了，错过是很可惜的。当然，相对于“豪华”这件事，重要的还是演出本身究竟如何。

　　客观地来看，名家组合的难处，很多在于合奏的默契——默契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些演奏家的日程都很忙。至于两个组合的协调，又是另一个问题了。不过，这些（相对）大编制的室内乐略带一些交响化的特点。比起演出莫扎特、贝多芬的四重奏，对于默契的考验稍微低一点点。当晚确实是让人尽享室内乐之乐。演奏家们各自的水平都发挥得很出色，彼此配合又让人满意。

　　先后听过龙四重奏的两次演出，默契度已明显提高。六重奏当中（以龙四重奏的成员为主），音乐家们以非常热情的风格来表现，包括带有圣咏风格的慢乐章。在那里，他们并不像某些著名演绎那样，追求管风琴般的合奏音响。乐句更强调出流动感，更为激动，效果也能自成一派，完全站立得住。不得不说，宁峰的第一小提琴真是太迷人了。在当晚名家辈出的环境里，也让人感到独树一帜。他拥有如此馥郁的发音，独特的歌唱音质，以及音量充沛，又毫不强迫乐器演奏的高超技巧，并不突出自我，却是当之无愧的一提。

　　宁峰与李宏刚（上海四重奏的中提琴）的“二重唱”片段真是美到极致。下半场门德尔松的作品中，两个组合的演奏魄力十足，第一乐章流畅而不追赶的速度恰如其分。李伟纲和宁峰，这两位第一小提琴表现出微妙的差异。后者在音色美方面略胜一筹，前者也有独特的色彩，但更重要的，是他深得室内乐演奏的“自由”之趣。表现慢乐章的第二主题时，他们一同将音乐带到感人至深的境界。

　　这样的演出应当尽早获得应有的关注，所幸当晚的上座率还不错。上海四重奏的演出已经成为真正的文化品牌，而龙四重奏能否成长为一个划时代的组合，就要看四位音乐家下几步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