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是只猫,一只白底黄花的流浪猫。它偶然经过我家院子,被喂食了一次后,就再也不肯走了。
听妈妈说,大黄刚来的时候,样子又瘦又丑,一点也不招人喜欢,喂了几天后,肚子却猛然大起来。妈妈开始担心,万一是怀孕的母猫咋办。倘若就这么将小猫生在家里,以后可有得麻烦。“赶它出去”的念头一动,喂食也有些漫不经心,不想没几日,大黄的肚子便瘪下去了,确信是只如假包换的公猫,这才放心留下了它。
如今,大黄已吃得面如铜盆、腰如水桶,模样倒俊了许多。每每窗台上一趴,小眼睛一眯,颇有网络红猫“猫叔”之风。妈妈说,“可不要被它骗了,每天早晨它在屋外张望我时,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
大黄是只老猫了,常常动也懒得动,地上的小虫子,枝上的小麻雀,都已无法再引起它的丝毫兴趣,唯一能吸引它的,就只有食物。它也许是曾经有过主人的,来我家前,不知流浪过多久,遭受过什么。
大黄的性子非常温顺,也许应该说驯顺,无论你如何磨搓它肥硕的脑袋,拍打它宽阔的后背,它都毫无反应,一副天生顺民的样子。它锋利的小爪子总是好好地藏在柔软的肉垫里,不会攻击,也不会反抗,这大概就是大黄面对人类的处世哲学。倘若你伸手挠挠它的脖颈,它便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如聆听圣训般伸直了脖子。
大黄已把这里当家,有时妈妈出去一天,回来时就见它在门口守着,有时隔好几天才回来,它又会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
天冷了,给它用纸箱做个窝,它却不肯住进去。
前些时候回家,初次见我的大黄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或羞怯,老朋友似的看着我,呆呆地任我抚摸。晚上,室外已经零下好几度,我见大黄可怜,便将其抱到厨房里面。第一次踏入“禁地”,大黄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敢妄自挪步。然而屋内的温暖很快打败了它的焦虑,见我没有赶它的意思,它便迅速钻进一个安全角落里,惬意地打起盹来。
从那以后,大黄如得了御赐金牌,开始随意出入厨房,妈妈便批评我对它过于仁慈。“它是一只流浪猫,给它太多幸福的话,它就无法再适应苦日子了。”不久,大黄便因偷吃带鱼而被赶出了厨房。此前,外面的寒冷对它而言天经地义,可一旦明白了厨房的温暖,它便要为那近在眼前的诱惑终日抑郁苦思。
有次,大黄趁我不备又钻入厨房,喵喵叫着要东西吃。我盛了一碗水给它,大黄大口大口地喝着,很没出息地发出咕噜噜的吞咽声,它是真的太渴了,抑或打算多喝一些储存在胃里。我不敢留它在厨房过夜,看它喝完水,就忙将其抱了出来。大黄在院子里,眼睛一会儿望着厨房,一会儿望着我,几次企图向我靠近,却又有些犹豫。
也许每一只流浪猫都希望有一个可以亲近的人类。偶尔经过一个院落,只要那里有人愿给它一点水,一点吃剩的饭菜,它便会想要留下来。流浪的日子总是苦的,大黄之所以一直不肯走,是因为跟从前相比,这里的生活太安逸。再过两个月,我们家就要搬走了。大黄没法带去新家生活,也不会再有人回来喂它。到那时,它也许以为我们只是出了远门,还会长久地趴在窗台上守候,也许它会明白我们不再回来,转而寻找另一个肯喂养和收留它的家。也许妈妈说得对,对于大黄而言,不要给它太多的幸福,这样会让它无法再重新面对曾经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