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哪来的本事,占据了这马路菜场中最好的位置:两条小街夹角处,一个有桌面有顶棚的摊位。无论从哪个方向过来,都得经过他面前。此菜摊也确有与众不同之处——总是围满了人。不像其他摊位,多闻吆喝,少见顾客。
我有点好奇,为啥总归是伊起蓬头?经过观察,发现了几点:一、他的菜品相居中上之间,而价格却相当于平价菜店;二、他有菜价牌明码标价,不用开口一目了然;三、此老汉头脑手脚均快,菜放上电子秤,不用重打价格,就报出几元几角。凭这几点,我也成了围在此摊前的常客之一。
渐渐地,我发现菜摊的经营诀窍不止于此,老汉说学逗唱的本事更是招徕顾客的独家法宝。葱多时节,他往装好菜的马甲袋里塞把葱,嘴也不闲着,一派菜花甜妈范儿:“送你葱——,送你——葱——”破锣嗓逗得大妈大婶们一阵哄笑,叫他去冲击“达人秀”。
那天我买山药,只扫到一眼“400”克,他已应声报出“2元4角”还装好了袋。我这边还木兮兮地“400克——”,他抢着回答:“8两,三八二十四。不用怀疑鄙人,鄙人小学里是数学课代表。”说得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他那个年代念小学有没有课代表还难说呢。
前几天,他的菜价牌玩花样:“花菜2.30元,韭菜2.80元,笋1.20元……”一位大妈称了4支笋,“15元。”大妈说:“你牌子上不是写着1.20元吗?我付1元5角。”老汉奚落起大妈来:“噢哟,老妹妹,才刚惊蛰,有1.20元的笋吃吗?清明都吃不着这个价!”大妈不让步:“不是你牌价上写的吗?”“哎,明摆的事,不会把小数点挪个位啊?”看他死活都有理的腔调,我忍不住帮大妈腔:“你这个数学课代表不作兴白相阿拉这些数学不及格的噢!”摊头上爆发一阵欢快的笑声。
还有一次,我路过菜摊,听见老汉有点一反常态地大声嚷嚷:“不要剥了,再剥我打110!”我凑上前去八卦,原来是个牵小狗的女人把茭白的外壳全剥了,只剩下白嫩嫩的内芯。我和他打趣:“打110?搞搞大是吗?”他指着那些茭白和地上的壳,气得像只鼓肚的青蛙:“你看呀,滑雪衫、羊毛衫脱了,还脱棉毛衫,像什么样!我送她去公安局!”这一说,笑得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过年那阵,老汉的摊位空了好些日子,待他重出江湖时,早过了正月半。大妈大婶们唧唧喳喳地数落他:过年过昏啦?!不想卖菜啦?!他嬉皮笑脸满嘴跑调:“各位想我啦?粉丝不少,没想到我还是个师奶杀手呢!”
还真别说,单纯的快乐是没有卑微与显赫之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