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甜蜜笑得多甜蜜。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这是当年老牌歌星邓丽君的代表歌曲里的句子。真没想到,人们在唱的时候感到流畅、美好、欢快以及与曲调贴合无隙(注意:《甜蜜蜜》的歌词系庄奴根据印尼民歌重新填写)的歌词,写下来竟是如此的直白、平淡、粗放,毫无诗意。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这样一首“破歌”搞出人见人爱那么的大动静?
我琢磨了一下,发现其中确实有它的魅力所在——把人的不同感觉系统全部调动起来并打通、糅和在了一起,借联想引起感觉转移,以感觉写感觉,达到了文学创作的最高境界。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通感”?钱锺书解释通感时说:“在日常经验里,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往往可以彼此打通或交通,眼、耳、舌、鼻、身各个官能的领域可以不分界限。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量,气味似乎会有体质,诸如此类。”《甜蜜蜜》这首歌,让人把多种感觉统一到一个“甜”字,倒也是本事。
一个作家的文字功夫高超与否,很大程度要看他能否把通感运用得恰到好处。这样看来,《甜蜜蜜》的歌词写得虽然不那么“高大上”,至少“功夫”还是有一点的。
五味(甜酸苦辣咸)往往都是“通感”常用的对象,比如穷酸、苦恼、火辣、咸湿等,其中甜最容易“被通感”。我不知道这是出于心理还是生理的反应,仅就“五味”给予人的刺激(通感)而言,甜,毫无悬念地能够拿到冠军,诸如“笑得真甜”“睡得真甜”“声音真甜”“字写得甜腻”“心里甜滋滋的”“给他一点甜头(好处)”等等,堪称无远弗届。可见,人从本质上都是希望“甜”的事情发生。
世界上的事情,可能有难有易,却无所谓“甜”或“苦”的,但它们往往被冠以“苦事”“(甜)美事”。我们这里所说的“甜”或“苦”,实际上只是一种感受、一种比喻,所以“甜”是归在了“形容词”里头的。
我不知道英语国家里,sweet有多少个义项,似乎除了众所周知的“甜”之外,还有愉快、漂亮、美好、悦耳、可爱、亲切、温柔、芳香、新鲜、轻便……这一点和中文中的“甜”,很有点相像。中文和英文惊人的统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暗合”?我不认为如此。只能说,人类的风俗、习惯和受教育的方法、程度有所不同,但对事物的感受有时极为一致,产生的联想也非常接近。而根据科学家的研究,甜的东西可以激发人的美好、幸福的感觉。我想,它很好解释了中外关于“甜”有不约而同的体验的缘由。
甜,从文字学的角度来看,由两个部首组成,即舌和甘。舌可以引伸为吃,甘是什么呢?《说文解字》:“甘,美也。从口含一。一,道也。”又,“甛(即古体甜字),美也,从甘、舌。舌知甘者。”从甘和甜的字源分析,显示出它们有个交叉点——美。因此,美的东西,能够用“甜”和“甘”来统领,是不会出人意料之外的。
可是,如果有人要问:甜是怎样的一种味道呢?除非你能用化学分子式来描述,否则最简单而直接的办法就是请他吃糖。
糖,是甜的代名词。可是,甜的东西未必就是糖(如木糖醇),而糖也未必一定甜(如属于多糖的淀粉、纤维素和糖原)。准确地说,我们认为可以代言甜的糖,几乎就是指蔗糖。
蔗糖是食糖成分的主要来源。蔗糖并非是指从甘蔗里提炼出来的糖,而是泛指甘蔗、甜菜、水果中含的糖分。
中国历史悠久,吃甜食的历史自然也很长。不过,我们吃糖——砂糖的历史相对来说却要短得多,大概只有一千多年。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技术不到位。
或问:在吃到砂糖之前,我们的先人又是从哪些渠道获得“甜”的资源呢?
我们虽然无法准确地估计出先人吃甜或吃糖(非砂糖)的最早时间,但途径基本清楚:蜂蜜、粮食、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