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在朋友聚会时,无意中总会涉及旅游的话题。这常让我勾起20多年前往杜宣先生家与他聊天的情景.

　　那时已届耄耋高龄的杜宣先生，谈兴甚浓，在其不经意的话语中，常常糅合着他作为剧作家、散文家、诗人的豪情本色。他不止一次向我强调，人生是一条河，一条汩汩奔波的河。人生的河比之自然的河，一样的风情万种，一样的风光无限……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以书为舟、路为河，如此学问之道、人生之道，统而归一。

　　杜老生前曾多次对我强调，人生的高度是与你对世界的认知多寡相关联的。旅游是开阔人的眼界、培养人的情操、锻炼人的体魄的文体活动，在读书人和青少年中提倡旅游十分必要。他以自己年轻时留学日本经历为例介绍说，日本大中小学校的学生,在节假日开展旅游相当普遍，日本几乎所有旅行社都经营学生旅游业务，且价格低廉，在学校报栏里、汽车公告栏中、商店广告招牌上,充斥着为学生精打细算明码标价的旅游项目招徕广告，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不断。每到冬天，公共汽车车厢里、街道上，随处可见背着滑雪板去旅游的青年学生；到了夏天，则到处可见旅行包上搭着游泳衣裤的青年学生；春秋两季登山踏青活动也是花样迭出，引人入胜。留学生旅游活动比较接地气，对于了解当地风土人情大有好处,留下的印象会非常深刻。杜老在日本留学时的几次外出旅行，就有远超过书本的最直观的考察。每到一个新的城市，看到一处最漂亮的建筑物，他都十分留意，结果发现日本全国各地最新、最漂亮的公共建筑物十有八九是学校。当地衣着最整洁的人不外乎是老师，而所有人见到老师都会鞠躬致敬，让人感到日本举国上下重视教育蔚成风气，已经成为国民的自觉行动。杜老说，旅游还可以增进同学间的友谊，平时经常忙于学习，假期里可以轻松携手同行，交流学习心得。此外，学生时代节俭的旅行生活经历，在以后的人生将受用不尽。总之，从小培养起来的用脚去实践行知结合的意识，是另一种最具体、最能收到成效的教育。

　　杜宣先生说，旅游的见识是由一个人的教养决定的。你具有多少教养，世界就向你展开到什么程度。在一个文化人眼里，一花一世界，一草一乾坤。因此，行游和读书不可偏废。有人说达尔文是一个旅行家，但是他首先是一个生物学家，正是其渊博的生物学知识，才使他在世界旅行中，接连不断地发现一个个物种的生命王国，铸就了他在全球生物学体系中宏伟辉煌的宫殿。美国的生态思想先驱者梭罗是一个徒步旅行家，凭着丰富的生物地理知识，可以在旅途中根据随意见到的花草树木，精确推断时下季候时辰。杜宣先生认为，旅行生活对一个文化人而言，应当还具有求知的功能。一个有使命感的文化人，他的旅行生活不仅是对动态人生的观照，更是一种追求知识的活动。只到过一天的地方，可以说上一辈子，这是一种收获；有了一次远足，写出一篇可以激动人心的文章，这也是一种收获。

　　杜老谈到旅游与做学问的关系时举例说，意大利人马可·波罗的东方之旅留下了誉满中外的《马可·波罗游记》；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的中国之行留下了厚厚八卷本学术著作，使他成了瑞典举国皆知的民族英雄；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仅半个中国之旅，就衍生了一部地理名著《徐霞客游记》，徐霞客之名也得以永垂中华文明史册，光耀千古。这些都有旅游之“功”。

　　杜宣先生说，大自然美好风光只有经精神和思想“触摸”才会激发出本有的光彩魅力。如果每次出行都有所求、有所不求，境界和使命俱在，就会如同“瓜熟蒂落”，收获自然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