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双鞭呼延灼大军压境,梁山泊众人左遮右挡,无奈破不了连环马,真是急煞愁煞人。正无计可施,金钱豹子汤隆说钩镰枪可以破连环马,而且他会打造,但是只有他姑表兄弟京师禁军班里的金枪将徐宁会用,得把他赚上山。怎么赚?要把他先祖传下来的镇家之宝“雁翎砌就圈金甲”弄上山。“这一副甲,披在身上,又轻又稳,刀剑箭矢急不能透,人都唤做赛唐猊。”汤隆见过而且知道这宝贝装在一个皮匣子里,藏在徐宁卧室的房梁上。不愧是亲戚,知根知底。当朝多少权贵公子想瞧没如愿,花儿王太岁要拿三万贯银钱购买也没如愿。杨志家祖传的宝刀也就值三千贯银钱,这物件也确实太金贵了。能把这宝贝弄到,徐宁指定乖乖听话。
汤隆这不是出卖兄弟吗?义气何在?梁山好汉不是很义气的吗?会要这样人上山?再看他又是怎么上山的?是在李逵和戴宗接公孙胜破高廉时路过武冈镇遇到的,汤隆正在那打铁被李逵看到了,俩人就结拜为兄弟入了伙。这汤隆靠着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下打造军器的知寨老爹生活,老爹一去世,他又好赌博,败光了家财只好流落街头靠打铁度日。汤隆想在梁山邀功,就把至亲兄弟给卖了,卖得还非常彻底。
忠义宋公明就是用这样人的计谋,派偷儿鼓上蚤时迁去盗雁翎甲。鼓上蚤趁初更夜色踅进了徐宁卧室,埋伏在房梁上,入夜只见徐宁和娘子对坐炉边烤火,怀里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儿。约莫二更,两人又说了说明天上班的事就睡觉了。“明日正是天子驾幸龙符宫,须用早起五更去伺候。”因此,徐宁四更就吃好早饭当值去了。鼓上蚤趁机从屋梁上盗下装着雁翎甲的皮匣子,正要下来,徐宁娘子醒来,听得屋梁有声响,问丫鬟“梁上甚么响?”鼓上蚤装做老鼠叫,蒙混了徐宁娘子,盗走了雁翎甲。看宋公明,前次为破高廉,教李逵硬生生分离了公孙胜母子团聚,这次又为破连环马用时迁盗窃了雁翎甲赚徐宁上山,又谈何仁义?
书中有诗曰:“狗盗鸡鸣出在齐,时迁妙术更多奇。雁翎金甲逡巡得,钩引徐宁大解危。”“鸡鸣狗盗”说的是战国时期齐国的孟尝君,靠一个门客打扮成狗的模样偷盗狐白裘献给秦王幸姬和一个门客学鸡打鸣才逃离了秦国的牢笼。一鸡鸣一鼠鸣,一狗盗一蚤盗,真是有异曲同工。金圣叹说“《水浒传》方法,都从《史记》出来,却有许多胜似《史记》处。若《史记》妙处,《水浒》已是件件有。”
而孟尝君又是什么样人呢?《史记》载:“孟尝君在薛,招致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客无所择,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为孟尝君亲己。”宋公明肖似也,梁山泊众人哪个不亲近他。而“孟尝君过赵……赵人闻孟尝君贤,出观之,皆笑曰:‘始以薛公为魁然也,今视之,乃眇小丈夫耳。’孟尝君闻之,怒。客与俱者下,斫击杀数百人,遂灭一县以去。”宋公明亦肖似也,黑矮汉子其貌不扬,手下杀人不眨眼。太史公曰:“吾尝过薛,其俗闾里率多暴桀子弟,与邹、鲁殊。问其故,曰:‘孟尝君招致天下任侠,奸人入薛中盖六万馀家矣。’世之传孟尝君好客自喜,名不虚矣。”
好客到什么程度?《战国策》载其自喜到门客给戴绿帽子也无所谓!宋公明也是不在乎手下张三和阎婆惜私通。二人何其相似,施耐庵在宋公明出场时就说其“声名不让孟尝君”,盖意即指此。清李晚芳说孟尝君好客“但营私耳”。宋公明上山前后好结识赚取好汉,为的不就是掌控梁山吗?宋王安石说“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似也可说“宋公明特鼠鸣蚤盗之雄耳”,作者讥贬宋江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