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依然是单刀直入的口吻

　　马克扭过脸，笑着回答：“你知道我的性格啊，忧愁不过夜！”苏月咕噜道：“我傻！倒是为你的生气担心得睡不好呢！”说着，把一个文件夹递过来，“你要的材料。我全部查过，只有张小三一个人是北方的根底，大连海运学院毕业，社会关系、同学的圈子，应该基本在北面。”“是他——”马克皱皱眉头，无奈地拿过了苏月手中的文件夹。

　　当马克仔细看材料的时候，苏月又补充道：“我听别的员工说过，他们原来的业务分工，张小三主管北面，就是因为他熟悉那里，他的一位舅舅还是当地什么局的局长。亚太地区总部原来打算收购的物流企业，总部在南方，但是，北面有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在那里的摊子铺得很开，是不可缺少的脚。谈判时，张先生的局长舅舅帮过忙。”

　　马克若有所思：“明白了！难怪他对收购泡汤意见很大，属于利益均沾的当事人啊！”马克紧张地思考着，额上的眉心深深陷下去。苏月熟悉他的神情，他正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马克突然用力拍拍文件夹，痛快地道：“就是他了！亚太总部能够用他，我为什么不能用？”苏月不解：“你如何用？你是坚决反对收购中国物流企业的啊！”

　　马克装出莫测高深的模样，笑嘻嘻地道：“我有折中的办法。原则当然不能改变啦，否则，如何对董事会解释？难道我会自己打自己耳光？”马克诡异地一笑：“这样吧，你把张先生请来，我与他谈。”苏月刚要走，马克又好奇地问：“他一个大学生，算是中国名牌大学毕业的吧？张小三，那么土的名字，怎么不改改？也不用个英文名字？”苏月点点头：“我也纳闷。有人说，他祖父是抗战时在东北死的，而当时中国一首著名的抗战歌曲，唱的就是从东北逃亡出来的张老三。”

　　马克恍然大悟：“明白了！年轻的爱国者！”他眨巴眨巴眼睛，“哈，我们美国人也是爱国主义者，我们的迪士尼天天有热爱美利坚的游行。”他右手拍拍小腹，险些把左手端着的咖啡晃荡出来，开心地补充道：“凡自称爱国的，也是自认有抱负的。找他来谈，我想，能谈得好！”苏月向来愿意静听旗鼓相当的聪明人的交锋，在他们的唇枪舌剑中，你总能够学到点什么。

　　马克依然是单刀直入的口吻：“张先生，听说，亚太总部的收购计划，你出力很多，我反对那个计划，美国总部也否决了它，让你很失望吧？”张小三抬起眼皮看看美国人，淡淡地迂回道：“我们拿工资的，就知道服从命令，老板吩咐的事情，总要做好。”

　　马克不让他偏离主线，继续侃侃而谈：“我知道，你们打算收购的企业，在中国北部的物流业务的保障，是他们在那里的合作伙伴，名义上是他们的分公司，实际上他们之间并没有资产链条，是几个老板分享利益的松散合作，因此缺乏跨国公司强调的长期安全运作的保证。”

　　张小三的目光急速闪动着，显露出内心的紧张，自己低估了这个高大的美国人的智商，新上司竟然一下子就抓住了症结所在。他深呼吸地提提神，挺直了腰板说：“在中国，资产的链条尽管重要，人际的关系也不可小看。人际关系，权力关系，是资产关系的补充。不过，”他抬头观察着新老板的神色，终于退后一步说，“总部既然已经接受马克先生的意见，已经否决了那个计划，再仔细讨论，也没有什么必要了。”马克笑笑，笑得丝毫也不勉强：“我喜欢你的脾气，你肯把想法说出来，很好。我不要求部下绝对服从，特别是可能要独当一面的部下，应该有自己的独立见解。”马克的这番议论，让苏月和张小三同时暗暗吃惊，原因不仅仅是他对中国企业的批评切中要害，而且，他的话分明在暗示，他打算让张小三独当一面。张小三显然也在紧张地估摸新领导的用意，就试探地说了一句：“你能够鼓励部下说不同意见，我很感激。当然，我明白，企业的基本原则，还是应该一级服从一级。我昨天也不是存心为难你，只是担心已经签订的合同出麻烦。”

　　马克挥挥手，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那个合同么，还有好几个月才履行，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现在，我想告诉你，总部接受我的不收购的意见，同时接受的还有我的附加条件，我们可以动用不超过收购价的四分之三的资金，用于建立中国地区的自己的物流网络。你觉得怎样？这笔钱足够我们做大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