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答辩结束后,轻松得想拍全世界马屁的我,端起酒杯对一位女博导说——她确实博学睿智,且衣饰华美——“您让我知道了,学问也可以是美丽和优雅的。”于是众女博鹊起,纷纷向她讨教保养心得。真正的融洽和欢愉就在这一瞬间到来,是呢,在这世上,谁不想内外皆美?
看过一本童书《一百条裙子》:旺达·佩特罗斯基有一个怪名字,穿着天空蓝的旧裙子,所有的女生都喜欢捉弄她。旺达多么想走近穿着鲜红裙子的赛西莉,走近玛蒂埃,走近佩琪,所以她突然声称她家里有一百条各式各样的裙子。没有人相信她,而且大家都拿这件事捉弄她,旺达默默地忍受着。学期末,一个画画比赛让大家对她刮目相看,原来,她画了一百条裙子,但发奖时,她没来,她转学了,她给嘲笑过她的女孩留下了她的一百条“裙子”。一百条裙子是女孩们的游戏,她们借这样的游戏彼此靠拢或疏离。我也在心中画过,可是我留给别人的印象竟是,我有我独特的个性,我不喜欢这些外在的东西。——他们在我生日的时候送我钢笔和世界名著,真是太离谱了!不是别人离谱,是我自己,我没有勇气哪怕用旺达那样的方式承认我想要一百条裙子。
有一回出书,同一系列的作者中有一位是电视台主持人。跟责任编辑聊天,她问起我的第一句话是:她好不好看?那她肯定很好看吧?这恰巧也正是我想要打听的呢!所以打听到她的节目,熬夜看到了她,看了又看。后来她在书中放上自己的照片做插页,看她在小轩窗前回眸一笑,大海边上长裙曳地,风起时长发轻撩……真是看傻了,对着她的书练了一夜,待自己站到镜头前,各种姿势还是狗屁不通毫无风情。
既然这一百条裙子别人不会送给我,那么就自己来吧!渐渐地,如别的女子一样,我将每一天上班,每一趟出行,每一次打酱油都当成上战场。衣帽间仿佛兵器陈列室,长长一条卖时装的街道,从东到西,每一家店里我都能在没钱的时候把衣服鞋子赊出来。对裙子的贪心绝不是爱美这么简单,还有妒忌,和对美丽与青春的不舍。但是我既然陷入已深,就不去深究它了,只要有力气,就不停地在这世间寻找一件尚未到来的战袍。
河井宽次郎说:此生,是为了发现自己而来,此生,是为了与自己相见而来。因此,在寻找一百条裙子或一件战袍的过程中,我一点点完成了自己,羡慕别人却绝不愿成为别人的自己。披挂着那些战袍,哪怕独自一人,站在镜子面前也是好的,在那时候,人往往能一下子确定自己的位置,通过光,来反观自己,照见拥有的,和想要拥有的,还有,已经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