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总是遥想着庞贝古城里的壁画和诗句,遥想着那“世俗美意,千姿万态,最终不敌瞬间一劫,化为灰烬”的丰姿,人与事的消亡,肉体与形式的毁灭,反而让艺术变得鲜艳、变得永生。
偶尔也会感叹于公元79年的那次火山喷发,灰烬盖住了庞贝的美丽,躲过了那1700年里的说不清的纷乱和劫难,让今天的遗址景致依然。
然而,今天马拉维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艺术却同样遭遇了属于它的“瞬间一劫”——这几日,埃及动荡局势之中,马拉维国家博物馆遭洗劫,1040件文物或被破坏,或是被盗。被毁损的文物以及被洗劫一空的博物馆照片曝光。那满目疮痍、惨不忍睹的景象,仿佛都能穿透本身的局限,发出阵阵痛哭。
在漫漫的历史长河里,每遇巨大动荡,常常会有拼死护宝、千古流芳的故事,一名25岁的博物馆员工为保护文物遭到暴徒枪杀,正在博物馆中工作的考古学家莫妮卡·汉娜与一些安保从馆中救出了40件藏品。打破“马斯洛需求”层次的界定,把尊重艺术与尊重文明的需求,置于比生理需求、比安危需求更本源的位置。然而偏偏在自家的动荡与革变之中,多少年的文明积淀都敌不过打砸抢的一时之快,人不如新,物不如新,仿佛只有以亲手摧毁的形式,才能彰显挥别过往、浴火重生的气象。文物变成政治的祭品,在人民亲手搭建的祭台上,以实实在在的泯灭,去衬托虚无缥缈的口号。
外人的掠夺诚然罪大恶极,自己的自裁真正罪不可恕。我曾流连大英博物馆不肯归去,见其门口用显著标识注明:“我们所有的馆藏,没有一样是来自掠夺之举。”心底倒也讪笑英国人的自欺,那不过是因为其美轮美奂、至尊至宝的馆藏,多属于掠夺者的捐赠而已,难改其盗者之名。然而在此埃及马拉维一事后,换一个角度想,美丽不可方物的永恒艺术品,以改换门庭的名义放置其中,供来自世界各地的后来人瞻望,相较形神俱灭的灾难,到底仍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一个民族怎样对待自己曾有的文明,也就彰显了它如今拥有怎样的文明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