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年幼时,收音机还是稀罕物。邻居老王早先在洋行里当过差,家中不仅有一台老式电风扇,还有一台老式电子管收音机。他的妻儿都在苏北老家,他喜欢听淮剧来寄乡愁。房门一开,那或高亢激越、或委婉流畅的曲调就会飘散出来,我会伸长耳朵听上一会。那时听广播称作听无线电,没有真无线电,我们就做游戏,模仿无线电里的各种声音。一个小伙伴做使劲扭开开关的动作,躲在人后的小伙伴就唱起歌来……
初中年代先后在当时的上海县塘湾公社和南汇县祝桥公社参加过“三秋”劳动。劳累了一天后,晚上躺在泥地上铺稻草的大统铺上,是最舒服的时候。这时,门后墙角处高挂的方形广播喇叭箱响起了甜糯的沪语:社员同志们,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对农村广播》节目现在开始……记得先是介绍当天的天气,然后主要播送与农村有关的新闻,最后是言论《阿富根谈生产》《阿富根谈家常》,平易中娓娓道来农业生产知识,宣传社会新风。那时上海农村几乎家家都挂着一个广播喇叭箱,村里人所知国内外和本地的大事皆源于这个有线广播喇叭箱。
上世纪60年代后期,学校停课了,虬江路旧货市场是我们常去的地方。我用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10元钱,淘到了各种零件,请喜欢摆弄矿石机的同学装了一个单管半导体收音机。没有喇叭,插上耳机插头,拨动调谐转盘,耳机里就会传出期盼已久的广播声。为了声音清晰,还要不断转动机器的方向。这个最简单的收音机,为那段原本清苦单调的日子增添了不少乐趣,以后还为我充当过上班“报时”的功能。刚进厂时,买不起手表,当时一块手表要抵我们这些艺徒半年的工资。那次家里的钟坏了,我上早班“掐时”,多亏了这个单管收音机。早晨醒来后,插上耳机听广播的内容,就可预判大致的时间了,因为我对早晨不同时段的广播节目已经了然于胸。
艺徒满师后,新买了一个上海101厂生产的海燕牌袖珍式中波六管收音机,这样不用耳机也可收听,收的电台也多,音色也好。除了早晨听中央台、上海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晚上听中央台的《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外,主要是听样板戏。听久了,就会唱了,《红灯记》《智取威虎山》中长长的经典唱段《雄心壮志冲云天》《迎来春色换人间》能一字不落唱出。进入新时期后,广播节目多姿多彩,我又“升级换代”买了个袖珍式调频调幅立体声收音机,这样就能收听到音质优美的“空中乐坛”《星期广播音乐会》《立体声之友》《怀旧金曲》《东方风云榜》等节目,当然也不会错过乔榛、曹雷等参加演播的广播剧《刑警八○三》。有时,还会在“黑夜与白昼在此交替”的零点,收听东方电台的《相伴到黎明》,静静倾听他或她的困惑、烦恼……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声音也会通过电台传播。1993年的一个冬日,我向《东广新闻》的“东方传呼”打进电话,反映打浦路隧道内的堵车问题。编辑接听后,当即把我的电话接进直播室,由我直接向主持人和广大听众反映问题。以后,我又有缘作为嘉宾三次走进电台直播室,先后在上海电台的“市民与社会”、东方电台的“今日新话题”和上海电台的“小茗时间”节目里,与主持人左安龙、高天、何晓明,与听众聊关于档案的话题。
如今资讯发达、网络便捷,但每天早晨7时,我依然会守候在袖珍收音机旁,边用早餐,边听东广早新闻。天下大事、民生琐事每天一早尽然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