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为自己定了若干个“不”，诸如：不写自传，不写回忆录，不出文集，不过生日，以及可以为别人庆祝但拒绝“被庆祝”，等等。一直坚持着，坚持了许多年。朋友学生知道我，也都宽容我，一向相安无事。不想近来防线屡被攻破，看来一一固守是很难了，但我还想步步为营，尽量坚持着。这不是固执，也并非矫情，而只是一种念想。至于这念想是如何形成的，说来话长，不赘。

　　单说这生日，年少时家境贫寒，过生日有点奢侈，全家大大小小，都不过的，久之也成了自然。此事无关孝心，也不涉仪礼。年纪大了以后，常叹岁月惊心，人生易老，年年过生日，仿佛是年年在提醒你衰老的到来，是故，与其繁冗，不如忘情！当然，生日嘛，有庆祝的含义，我可以庆祝别人，但总是拒绝“被庆祝”，其道理，也简单也繁复，这里也不说了。

　　甲午年来了，大家一阵回想那场悲怆的海战，不觉间，一百二十年一晃就过去了。眼下是乙未年又到了，好事者提醒我：你属羊，你的本命年，应当写“感言”什么的。最先的约稿人是冯秋子，是朋友，怠慢不得的。一想，“生肖”这事好像与生日有关，是我的一个“不”，想回绝。我回应说，我已写了二十个字的打油诗了，免了吧！回答：不可，墨迹和感言是两回事，不能替代的。这就被迫坐到了电脑前，写这感言的“有感”。

　　感些什么呢？感一年过得太快？感这一年乏善可陈？没有新意。想来想去，还是诉诉苦吧，这一年，如同往昔，时间被无形地切割了。我想留下一些给自己用，但做不到。至今还有欠着的文债，排着队等我偿还呢！我这人重感情，不愿让朋友失望，就这么拖着，欠着。但我有好处，不急，悠着来。也好，总有偿还的一天。至于自己的事呢，例如编书，例如作文，几篇散文，都是开了头，在那里排着另一条队呢！等着，那是自己的事，也急不得的。

　　羊年到了，一只老羊拱起两只前蹄给诸位拜年了，给大家道一声“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