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虞美人,纯属一次偶然邂逅。
有天去江边闲逛,闯进一片园子,里面奇花异草让我这个花迷像进了贾府大观园。除了常见的月季,我竟叫不出许多花的名字。园里有一老农,对我小学生般的好奇探究深不以为然,“二月兰呀,蜀葵,波斯菊……”他一一给我介绍。当他指着一簇菜秧一样鲜嫩的苗说出“虞美人”三字时,我欣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自然,那天我像捡了宝贝一样,捧回了许多虞美人苗。老农因为种得太多,已把多余的幼苗弃在园子一角,见我喜欢,全送予了我。
那是一个二月兰开得正旺的季节,栽在盆里娇嫩的幼苗给了我无限期待。这之前,对虞美人,只闻其名未见过其真颜。百度一下图片,的确美得让我惊叹,憧憬之情更甚。
与郁金香刚劲挺拔英姿飒爽的风姿不同,虞美人总是柔柔软软弱不禁风的姿态。当她的花苞在我眼前呈现时,顿让我心生怜爱。纤弱的花梗上,弯弯垂挂着一个个蛋圆形花蕾,极像一位害羞少女,低着头不敢抬眼见你的样子,花蕾上一层细细的茸毛又给她增添了一份无法言说的神秘感。在春天某个早晨,这位少女突然挺起腰肢(花梗),探起头,甩掉罩在她身上的面纱(外壳),露出一张绝色美人的脸。你不能不被惊艳,薄如蝉翼轻如绫绸的四片花瓣,俨然一只彩蝶在风中翩跹展翅。其实根本没风,是她袅袅娉娉的姿态给人一种错觉——飘然欲飞的错觉。
集纤柔、浓艳、妩媚、典雅于一身!
她们每天开一种颜色,白色遗世独立,红色绚丽浓艳,粉色温婉妩媚,每天走上露台,她们就像一位邻家小妹一样等候着你。
虞美人又叫丽春花、赛牡丹,但我更喜欢“百般娇”。未开时喜欢她“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绽放时更喜她翩然若仙的轻盈飘逸。谁能想到,如此美艳的花却是草的一种。相传从前,虞美人像杂草一样分布在野外,休眠的种子在翻耕时发芽出土,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在这片战火摧残过的土地上,遍地开出了虞美人,让这柔美的花与血腥的战争有了瓜葛。
让我想起另一个凄婉的故事。
君王意气尽江东,
贱妾何堪入汉宫;
碧血化为江边草,
花开更比杜鹃红。
面对被围困于四面楚歌中的霸王“虞兮虞兮奈若何”的哀叹,虞姬内心滴血泣不成声,为断项羽后顾之忧,突然拔出霸王身上佩剑自刎而死。鲜血染红了乌江岸,爱有很多种表达,君处困境,妾不拖累,愿将此生性命,化作遍地而开的虞美人,唯愿你安好。
一种花,因为一个悲烈的爱情故事,更让我对她增添一份敬意。
温温婉婉开过一个春天,至7月,虞美人开始结果。果实形状尤其别致,宛如一只只小如豆的莲蓬。你可以将果子摘下,翌春播下,也可以不去管她,来年地里盆里又会生出许多小苗。她的花虽娇柔,命却似野草般强大。有人听说虞美人乃罂粟一种,不免闻之色变,其实她有罂粟花之美艳,却无其之可怕,因为,她只是一种赏心悦目的观赏花卉,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