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微博上关注了一位文艺批评者——“押沙龙在1966”。其行文洋洋洒洒,其贬抑一剑封喉,除了具备专业戏剧知识,最要紧的是,此君不肯留半分情面——这等判官式的残暴与炮弹式的犀利,也令他/她几度陷入骂战。被批评者拉帮结派,气急败坏、来势汹汹,群起而攻之;批评者至今没有透露真实身份,鬼魅般现身在各座剧场,在网络的保护下,不依不饶,不死不休地说着真感受。
如今的文艺界,让我想起著名电影《楚门的世界》,只有当事人不知情的24小时真人秀,你好我好,花好稻好,一切都好,却一切都是不间断的假。浸淫在“圈子”中的人们大多夸声沸沸而嘘声默默,每一次捧场和每一句褒扬都仿佛为了出现在镜头前而再三斟酌。这番完美,不是真的美。
一个自卑的创作者,对待文艺批评,会罹患“伤我一句杀我全家”的被害妄想;一个自信的创作者,对待文艺批评,会秉持“不虞之誉求全之毁”的健康心态;而一个过度自信的创作者,对待文艺批评,则会变成“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水泼不进。
反观这位戴上面具的神秘批评者,如同开启无敌光环的独行侠客,剑指一切大的小的好的坏的对手,挑掉了摄影棚的幕布,厮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话语权的血路来。
是的,我们需要一个勇敢出走的楚门,可我们更需要的,难道不是一个不会再框死楚门的真实世界吗?
在这里,我不是要把某一位文艺批评者捧上天去,他/她的观点,有些赞同,有些并不。但说真话,并且不会因为说真话而被排挤、责罚、指指戳戳,才是我们真正要追捧的文艺评论的大环境。
当“尺度”成为批评者的过度自律与被批评者的万能借口合体而成的枷锁,行文论述就会羁绊于人情的枝枝蔓蔓。何以成为融化铺天盖地皑皑白雪的一道春光烈阳?如是,批评本身,已经失去了全部意义。
倘若有一天,当批评者能够摘下面具安然存活,并依旧有天地得以陈析作品的优劣,倾吐自己的喜恶,当创作者能够除去心障,接受这样那样中肯的、善意的、讥讽的、挑剔的文艺批评环境,那么,文艺界才真正在生态与心态两方面走向了成熟。
在此之前,有这么一个水泼不进、执着言说的批评者,岂非戏剧圈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