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大丈夫能屈能伸

　　钟雨清骑车离开大楼，只觉得右肋生出阵阵刺痛，这才知道与魏御国对话时，尽管非常克制，却已动了肝火。他犹豫一阵，转向伍诗中家里蹬去。

　　伍诗中早已吃过晚饭，正看《新闻联播》。钟雨清坐下，把魏御国跟他谈话的情况说了一遍。伍诗中一言不发，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没等钟雨清讲完，他便起身重重关上了电视机。

　　钟雨清问：“您看我要不要退出竞聘？”伍诗中说：“这是什么话？依我看你不仅不能退出，而且要加倍坚定地投入！”钟雨清说：“魏部长为了支开我，已做了不少工作。如果违拗他意思，即使留下，日子也不好过。”伍诗中说：“干部竞聘上岗，是县委决定的改革措施；参加竞聘，是每个干部的权利。你不能放弃！”钟雨清说：“魏部长还对我说，如果去乡镇，收入可以翻几倍。”伍诗中说：“堂堂领导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必要时我要向姜副书记汇报！”

　　钟雨清坐了个把小时，说了很多心里话，重新骑上车时，心里轻松多了。秋夜里的风，带着露气，使他在一阵抖瑟中振奋起来。他在街上找了一家小饭店，要了一个清炒猪肝，一个家常豆腐，还有一碗腊肉面。风卷残云吃完，才发现忘了件要紧事：明天体检，一早要去医院抽血化验，今晚其实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

　　翌晨，百多号男女在医院大厅里排队等候抽血。两个护士走在队伍里，挨个分发验血用的玻璃管。就在这时，柳桂花的手机响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就很夸张地叫起来：“魏部长，我是柳桂花！我正在医院体检呢，您有什么事吗，魏部长？”

　　周围人都把目光投到她身上。她依然大声说：“啊，啊……省里的丁处长要来我们县啊？哦，我认识，丁处长我认识！一个小时后丁处长就要下火车？……11号车厢，好，好，我和白科长去车站接，您放心吧魏部长……”

　　柳桂花盖上手机话盖时，朝周围扫了一眼，见许多人正看着她，神情反而更得意。她与白铁山嘀咕一阵，大声说：“前面能让一下吗？让我和白科长先抽血行不行？魏部长找我们有急事哩！”

　　钟雨清这时已把玻璃管交给护士，听得柳桂花的喊叫，便犹豫了一下。他本不愿让他们上来先抽，可一想在这种小事上与他们一般计较没意思，便让开一个位置，说：“那你们就先来吧。”柳桂花朝白铁山看了一眼，说：“还是钟科长发扬风格，那我们就先抽了。”

　　体检并不复杂，做完最后一个项目X光透视，也就刚过九点。钟雨清离开医院刚进办公室，魏部长的电话就打来了，问：“雨清同志啊，昨晚跟你谈的事情考虑得怎样了？”

　　钟雨清咬咬牙，说：“我已经决定了。”魏部长说：“好啊，这样好。你准备去哪个乡镇啊？”钟雨清说：“我哪个乡镇也不去，就留在新闻科。”魏部长怔了一下，说：“雨清同志，我好言劝你一句，去乡镇工作还是不错的，那里收入也很可观……”钟雨清说：“谢谢您关心，那里收入再高我也不去。我在新闻科工作，比较能发挥特长。”魏御国说：“可我要跟你说清楚钟雨清，机关有机关的规矩，不是你想怎么干就能怎么干的。”钟雨清听出来，魏御国的话里有一种逼人的威势，遂放缓语气说：“魏部长，我已经在竞聘中报了名。如果我竞聘不上，就自动离开大院。”魏御国说：“到那时，主动权可不在你手里了！”说完，他重重撂下了电话。

　　这局面本来就在钟雨清意料之中。他既不紧张也不慌乱，只默默泡了一杯茶，平静地坐看沸水中沉浮的那些茶叶。他想，自己要不要跟姜副书记写封信，告诉他目前遇到的这一切？在他印象中，姜副书记对他还是比较好的。但他转而一想，姜和魏毕竟是老搭档，自己一个普通干部找他去告状，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钟雨清脑子里不断跳跃着魏御国的影子。他想，魏御国既已开口，一定不会就此罢手。他会不会借什么名义，不让他参加这次竞聘？会不会发一纸调令，硬性把他弄到乡镇去？

　　他想，如果最后组织上发话了，那就去乡镇吧！乔寄虹说过，乡镇也不错，有古地风貌，有乡土小吃，生活开支也节省；大丈夫能屈能伸，什么日子过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