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连“上海话以后是否能存在下去?”都已经成为整座城市讨论的热点,所以今天的孩子真的是很难想象我们小的时候是如何每家每户挤在一个屋檐下,适应空间的狭小所造就的家庭之间的微距离生存。小时候的夏天除了高温的炙烤和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唱外,最让孩子们雀跃的自然是暑假的来临,那时的暑假不仅没有铺天盖地的补习班,就连作业基本也就仅限于一本《暑期生活》,顶多语文老师会再布置两篇作文。曾有幸参加的“三好”生夏令营不需要交昂贵的费用,只需要交几张全国粮票就可以(彼时还是凭证限购的计划经济时代),虽然离家并不遥远,只是在苏浙一带徜徉山水,但内心因为快乐,就连当时跋山涉水时泥土的芬芳到现在都依然深深地烙在我的心头。
小时候的夏天没有冰箱,却有天然的水井,在每条弄堂的尽头经常会藏着一口小井,平日里挨得近的人家便会用井水洗衣服,到了夏天井水可就成了天然的冰水,把皮球去掉一半箍上铁圈装上绳子就可以打井水了。洗完澡我们还常用井水相互泼水玩,大人闻讯赶来批评我们浪费井水,我们便轰一下四下逃散。井水不像冰水那样冰得刺骨,是那种沁人心脾的凉爽感。每天下午我们便会把西瓜放在球里放到井底,等到晚上拿出来吃那就是天然的冰镇西瓜了。因为井水有如此多的妙用,所以我们一群孩子总喜欢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在井边围成一圈,把井水当镜子照,看着幽深安静的井水想象里面是不是会住着神仙之类的,被大人发现自然又是一顿批评,但我们总是乐此不疲,不知危险是何物。而真正用来冲泡橘子粉的冰水是我们提着热水瓶去冰水站买的,五分钱一瓶的冰水够我们冲泡很多杯橘子汁了,那时最高级的橘子粉当然就是“太空时代喝果珍”里的果珍了,淡淡的橙色总能撩拨起我们迫不及待想将它一饮而尽的冲动。
弄堂里每家每户都住得特别近,打开窗就能看到对面屋子里的人在忙乎些什么,一到下阵头雨的时候满弄堂都是“落雨啦,收衣裳啦”的喊声,不在家的隔壁人家甚至于会冲到人家阳台上帮着收,那份热火朝天互帮互助的热情在我长大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弄堂里就开始渐渐地热闹起来,很多人家都摆出躺椅、小桌,一家人围坐在一桌的小酒小菜边吃晚饭,回家晚的人们娉娉婷婷地绕开这些桌椅才能回家,虽然有些不便,但邻居间互相的问候,甚至于请对方坐下吃饭的声音总是不绝于耳,那种融洽到水乳交融般的邻里情在现代化小区里是再也不复见了。
小时候的我曾和伙伴坐在屋顶上俯瞰整座城市,虽然瓦片经过一天日光的炙烤还散着余温,但眼前的城市泛着金黄的光泽,如此明媚夺目,夜晚抬头望着星空遥想宇宙的广阔便成了回忆中最有诗意感的画面,伴着邻居们“茄山河”的声音,望着窗边的明月沉沉地睡去,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