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盛情邀请我加盟少壮剧团
应时戏如《白蛇传》《阴阳河》等,是每逢端午、中秋节各家剧团必演的戏码,所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体现了演员的艺术个性与创造力。《阴阳河》的情节比较简单,演员一般都在“挑水”的技巧中大做文章。支兰芳对这出戏下过苦功,她用的那根扁担,做得软而轻,水桶边上装饰一圈彩球和电珠,桶内装有干电池。演出时台上灯光齐暗,顿时将一副挑水担子衬得光彩夺目,配上圆场步、雀步、云步、鹞子翻身等,边舞边唱,可谓满台光影流转,令观众目不暇接。我的表演在学习支兰芳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身段技巧。这出戏除了考验演员的功力,还很消耗体力,光是一副担子就有二十来斤重,演出时载歌载舞,非常吃力。
《白蛇传》的演法更是各人不同,擅唱的多加文戏,擅打的武戏出彩。我的老师以武功见长,在她的严格要求下,我的幼功还比较扎实。比如“盗仙草”一场,我肩背双刀手拿拂尘,在幕后唱着导板出场,走圆场快步找仙草,望见仙草在山顶,连翻三个虎跳上山。采得仙草后遭遇鹤鹿二童子拦阻,无奈只能与他们打斗起来,我用了双刀枪、小翻、虎跳、十字马等武打身段,这时台下观众常会发出阵阵惊叹声,我意识到哪些段落观众喜欢看,以后在演出中就会保留。
那段时间,我的生活重心除了演戏还是演戏,十八九岁的年纪,按理正是女孩子爱玩爱打扮的时候,我的心思却全都放在了舞台上。虽然身在繁华的十里洋场,根本没有时间玩乐或考虑其他事情,似乎神经总处于紧绷的状态,整天想的都是今天的戏演得怎样,明天哪些地方可以提高,下一个新戏是什么角色,服装又该如何解决……那个年代有不少女演员唱出些名气之后,便趁年轻结婚退出舞台,曾经也有不少人来给我提亲。跟着老师演出时,有个富商托人来说:“这个小姑娘我要背回去的(意思是做小老婆)。”被我老师当场严词拒绝。在杭嘉湖演出时,有一些人看完戏觉得这个小花旦不错,托人来做媒,在同孚时期也有不少观众写信要与我交朋友,都被我拒绝了。我暗暗下了决心,在把家里安顿好、培养两个弟弟念完大学之前,绝不考虑自己的婚嫁。
1947年歇夏后,我离开同孚戏院,与陆锦花组建少壮剧团进皇后大戏院演出。皇后戏院位于西藏中路南京东路口,地处上海最繁华的闹市中心,在当时属于一流的越剧剧场,也是过去姚水娟长期驻演的场子。
陆锦花在唱腔上学习支兰芳的老搭档马樟花,嗓音清润,吐字清晰,是当时越剧小生演员中的后起之秀,她在“皇后”老板沈益涛、孙文毅的帮助下组建少壮剧团,班底均已敲定,唯独头肩花旦迟迟未能落实。这时,蔡萸英先生向沈益涛大力推荐了我。蔡萸英原本是姚水娟的忠实观众和老朋友,1938年我刚来上海学戏时,我们就在天香戏院后台见过面。蔡先生独垂青眼,很早就赏识我的演出,姚水娟退隐后,他更是逢人就称赞我,朋友们取笑他又当起义务的“活动广告”来了。沈益涛到“同孚”看了戏后很满意,当即拍板,盛情邀请我加盟少壮剧团。“同孚”的老板起初不肯放人,经过协调,最后沈益涛出了两根金条(一根金条合十两金子),我才“转会”进了“皇后”。
1947年8月16日,少壮剧团首出大戏《礼拜六》一炮打响,轰动一时。“少壮”的班底很年轻,演员均在二十岁上下,剧团取名“少壮”,就是意在年轻有为,奋发进取。我和陆锦花挂“蝴蝶双头牌”,老生陈金莲和老旦周瑶姬略长几岁,二肩小生金雅楼,丑角屠笑飞,我们六人被称为少壮剧团的“六块牌子”。剧务部先后有于吟、吕仲、陈鹏、徐进、仲美、金风、红澜等,实力不俗。老板沈益涛、策划孙文毅也深谙宣传之道,每逢新戏演出,先展开广告攻势,如剧情介绍、排练花絮、现场点唱等。铁风电台就设在皇后大戏院前台,我们演完戏到电台,此时播音员会对听众说,某某小姐已到,大家可以点唱,同时还能电话订票。少壮剧团上演的都是新编戏,尤其以时装戏为特色。沈益涛原来的设想是每周换一部新戏,票房好的话加演一周,原则上一个戏不超过两周。而实际上,我们每部戏基本都能演满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