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甫过,谈“月儿弯弯”。
月字的写法,甲文都是新月与残月的象形(图一),无满月形的,否则和日字就不能分辨了。
如果上网找月的正字别体,答案自然无。正字不算“古文字”,2004年上海出版的煌煌12厚本的《古文字诂林》中也是孤月一个。正体汉字传承的两千年来,由于地域的分割,交通与信息的不便及人为因素,历史上几乎每个正字都有过或多或少的异写法,月也不例外。唐以前还有囗(满月形)加兔的月(图二),月宫有玉兔;唐代有匚(弯月形)加出的月(图三),月亮出来了。二“月”会意且有人文色彩,但毕竟不如直观的月字明晰赏目,皆昙花一现耳。
我青灯黄卷寻觅尘封逾千年的“死字”,旨在使今人较完整地与古人进行中华文化思想的对接和对话。晓得即便月这类最“单纯浅白”的字,也有不凡“身世”和失落的“亲人”在;“月宫与玉兔”等传统民俗文化光泽曾折射到月字本身。
现代字词典从月部的正体字其实大都从肉,权举与月亮有关的两字。
望(古作朢),甲文字形是人站在土堆上顶着张望的大眼睛,金文在眼睛旁加了弯月(图四),创作出了精伦绝致的“举头望月”图。
名,从夕(月)从口(图五), 甲文夕与月为一字,正体与夕有关的字(肉“变”的“夕”部除外,如“多”等字)也都与月有关。“名”藉夕(月)表示晚上,非指月光下。夜晚两人迎面走来,黑暗中看不清对方,开口互问:你是谁? 互答:我叫张三、吾乃李四。通报“名”也。演绎成白话文,后加了“字”即成名字。
源出汉语的日韩文中有很多汉字组词,词义相同用字不同,自有道理。“名字”日文汉字作“名前”(なまえ),意即事物的名称与人名。当年在日本研修,我问了很多日语专家,为何是“名前”不是“名后”。皆答约定俗成,无人知晓。后来我翻译了日本与韩国的书籍与文章,过程中研究两国使用我中华汉字的情况,就“名前”联系到“名”之构形古义时幡然悟到这不就是“名”最好的诠释吗?夜晚走上前才能模糊看出对方,才需要问“あなたのお名前は何ですか(您叫什么名字)”。汉语在人称上“名字”可删去“字”,谓“大名、小名、芳名、名”等,而日语“名前”就是“名”本义的日本“白话文版”,浑然一体。
儿(兒)字结体(图六),《说文》与不少学者都识定儿(侧身人形)上的“臼”,是才出生孩子头顶囟门的象形。我识定应是齿的象形,这还可从鼠字印证。在长期的“粮食保卫战”中,先人领教了鼠齿厉害与鼠之敏捷后,周代重造出了有别甲文写实状形的鼠(图七,鼠嘴旁小点表示米粒),仅以齿(臼)代替头加两脚一尾的鼠(图八)字。孩童先长牙齿,时称兒,再开口讲话,时称兄(儿口配),所以古字意兄是大于兒的,两字构形筑义就这么简洁有趣。
弯(彎)字的本义为不断引弓。反复使用,弓的弧度一直在变化,故为弯曲。
月儿弯弯高悬夜幕,炳炳麟麟兮,窅窅霭霭兮,岂不妙哉。中华汉字的“月色星空”同样出彩,大象大美大奥皆于斯,身处其间探幽发微,我亦沉醉于斯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