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啦”三个字，上海人心领神会，它的后面常常跟着感叹号：哪能啦！而不是跟着问号：哪能啦？如今上海人说的“哪能啦”，常常表示示威。

　　打个比方：有个老爷叔穿着睡衣睡裤到超市去购物，老爷叔在入口处碰到一个保安员。那保安似乎忍无可忍了，说了一句：大叔，你怎么穿着睡衣睡裤到超市来呢？

　　老爷叔两眼一瞪：哪能啦哪能啦！我就穿，侬准备哪能啦！现在政府规定不能穿睡衣睡裤出门啦？

　　保安解释：睡衣睡裤你就在睡觉的时候穿，不要穿出门就可以了。

　　老爷叔嗓音更响了：你看过昨日的《环球时报》了吗？你去寻一份看看，人家德国算文明的了吧？欧洲大国。可是大人早上送小人上学，不少人就穿睡衣睡裤开车去的，甚至还穿着拖鞋。达林顿的校长呼吁家长着装要得体，但是19%的家长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穿，校长管不着。你去看看报纸嘛，人家外国人都穿睡衣睡裤出门，我们为什么不能穿？我就穿了，哪能啦！

　　保安说：文明要靠自觉，不能靠人家管，不能靠规定……

　　超市门口人越拥越多，大家都来看吵架。保安队长过来了，他指责保安员：你就管他们有没有不付钱就往超市外拿东西，就管他们有没有把购物车推回家去，人家穿什么关你什么事？

　　听上去还是保安错了。

　　再打个比方：有些人喜欢往窗户外扔东西，苹果皮、餐巾纸、胡子粉末、还有没熄灭的烟头……那天，一张脏纸头恰好飘到路过的行人头上，行人火了，对着楼上大声喊：讲一点文明好不好？有垃圾就往窗外扔啊？你没有手啊？你家没有垃圾桶啊？

　　最可怜的是五楼的一个阿婆，听到楼下有人骂山门，探出头去看。要晓得扔东西的人，此刻是不会探出头来的，探出头去看热闹的阿婆恰恰没有乱扔东西。

　　路人一看见五楼的阿婆就喊了起来：你讲点道德好不好？你晓得龌龊我不晓得龌龊啊？啥意思啊！

　　楼上的阿婆大声回应：你怎么晓得是我扔的呢？不管三七二十一瞎骂人！

　　哦，幸亏这是一场误会，幸亏那个往窗外扔垃圾的男人没有探出头来，倘若他探出头来往下看，局面就不同了：哪能啦哪能啦！是我把餐巾纸扔下去的，又哪能啦！啥人规定楼上的东西不准往楼下扔啊？把你扔伤了？我陪你到医院验伤去。

　　如果碰到这样的人，倒霉的行人一定是语塞了。

　　近日，市文明办向市民征集新的“七不规范”，其中一条正是“抛物族”：高空抛物、车窗抛物、乱扔垃圾……

　　北方话说的“哪能啦”三个字，是“哪能这样”的意思，也就是不能这样的意思。眼下，上海人说的“哪能啦”，却是“我就这个样子”的意思，你对我又有啥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