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评弹国际票房成立二十周年了。近日举行了第四届会员大会,我去了,上一届没有去。我这样说好像显得自己很重要似的,其实是去轧闹猛的。趁此机会可以见到很多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这一次又因为会员之一的袁先生有车子,愿意带我们去,而且管接管送,何乐不为?
袁先生(我一下子说不准他的大名,好像是继鸿二字)是做正宗红木生意的,真正老资格的评弹票友,“铁杆粉丝”。他很早就有车子,是小面包车,自己不大用,倒常常为一些熟悉的评弹名家出行服务。评弹现在说要振兴一时还振兴不起来,不过局面还能维持,就多亏了像袁先生这样一些矢志不移的爱好者在支持着。只是岁月不居,老观众渐渐地越来越老也越来越少了。
哦,我忘了,评弹国际票房的会员中,除了一部分专业演员外,也有少数人能弹会唱,像会长蒋澄澜先生,副会长范大政先生、窦福龙先生等都是此中高手;至于像袁先生、张国椿先生等几位名副其实老票友更不用说了。但多数会员都跟我一样是只会用耳朵听的爱好者,也都上了年纪,大家聚在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给评弹捧场打气。虽然有时只能说些“空话”,却也是一种民间呼声,可以从中得到启示:评弹今后应该如何生存发展下去。
这次开会,大家在小组讨论中对一个题目很感兴趣,就是评弹要扩大影响,争取更多的听众。在过去的几年中,票房在这方面做了不少工作,如把新编的中篇弹词《四大美人》送到香港、台湾去公演,让好多港台同胞见识了这一曲艺的新貌。如又把评弹送进各级党校,博得了正在受训的学员的好评,等等。他们都可以说是评弹的新听众。但是大量的经常的评弹听众在哪里?对此,上海评弹团原副团长李庆福先生的看法颇有根据。他说,他从晚报上得知,上海现在有三百六十万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如果评弹能把这三百六十万老年人服务好了,也就够忙的了。他这一说,立即有人响应,说何须三百六十万,有六十万老人被评弹吸引过来也很可观了。还有人说:六十万也太多,经常有六万乃至万把人是书场里的听客,那气氛也相当热烈的。
我没有发言,私心是同意这个观点的。现在有好多戏剧都在着力争取青年观众,他们为台下坐的都是白头人而感到悲哀。像这次台湾来的一个京剧团就向记者透露,他们演的这种京剧有文学性,希望能争取十八岁到三十五岁的青年人来看,尤其是白领阶层。我祝愿他们成功。但我有一个建议,也不要只顾新人而忘掉老人。更怕新人不领情,老人不喜爱,两头勿落实,反而处于尴尬的境地了。
我认为评弹尤其不能忘记老年人。若要从评弹的艺术特色里听出趣味来,既要耐得住性子又要静得下心来,坐在那里细细领略的也只有老年人。心浮气躁的青年人不一定喜欢听评弹,更多会在摇滚乐流行歌曲中得到感官的满足。评弹的音乐性适合不适合制作这类“快餐”式的东西我不敢说,但评弹的主要艺术特色还是能展示语言艺术魅力的说书,要说得深刻细致,合情合理而又有幽默感和诱惑性,前辈老艺人所谓说书要像“剔蟹肉”,把藏在深处的鲜味一点一点地挖出来供大家品尝。这也许更适合老年人的口味,青年人难免会感到不耐烦。
好多年前的一天下午,我到乡音书苑听赵开生和郑缨合说《换空箱》。时已天热,我汗滋滋地走进坐下,开始有些心不定。书场里当然有空调,但台上说书人的娓娓而谈更创造了一种安静的气氛,我也渐渐地安定下来,不感到燥热了。听书有别于看戏,台上台下都需要“静心”,这一点老年听众比较容易做到。如有青年人也有这种感受,那一定是评弹演员特别有本事,说得他们怦然心动,被迷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