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的白露、秋分之间,正是垛田人卖嫩姜的最佳时段。那刚挖出土的嫩生姜,鲜明的色彩才好看呢,真正的姜黄啊,一枝一枝的顶头,总是满溢着胭脂一般的艳红,如染了蔻丹的少女的指尖,嫩得一掐全是水。主妇们挑挑拣拣地买回去,清水洗洗,刮去表皮,“笃笃笃”,切成一片一片,若想多腌些,干脆上“擦子”擦,沙沙沙,沙沙沙,快极了,擦得满心欢畅,擦得姜汁横流,这才撒上细盐,腌上半天,又将白糖熬成糖稀,放凉。这才将刚腌的嫩姜片翻个身,浇上糖稀,再揉一揉,顺手拈一片尝尝,脆,甜,香,鲜美着呢。这嫩姜不咸,有点辛,微微甜,提神,醒酒,又开胃又爽口,当下酒菜最合适不过了。
以后,吃早茶烫干丝,也会抓上一小撮拌在里面;喝白米粥,也要搛三五片搭搭筷子;有人吃碗面条也爱夹些堆在上面,当浇头;一些嘴馋的甚至无缘无故地也要弄几片嚼嚼,嚼得“嘎吱嘎吱”的,美得不行,呵呵,上瘾了。
是的,腌嫩姜就有这等馋人的魅力。于是,水乡人出远门,总要带上几瓶腌嫩姜上路,流落在外的,还要眼馋得托人捎去一罐。闲时尝尝,喝早茶时品品,同乡喝酒时更是献宝似的亮出来,就着一壶老酒喝得心满意足,在他们心里,水乡的腌嫩姜已成了乡愁的载体,而舌尖上的滋味其实更是胃里熟稔的家乡美食啊。
只是,垛田生长的生姜过了中秋,就长成老姜了,姜水足,不复甜,却宜做酱生姜,也简便,切片或切丝,压在酱油中就成。如乡贤郑板桥在家书中说的,“天寒冰冻时暮,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想想,在雪花纷飞的冰冷的时节,一碗烫手的炒米茶,一碟暖胃的酱生姜,又饱腹又祛寒,对于上门求助的亲戚朋友,该是多么体贴周到抚慰心灵的招待。这一待客习俗,至今在水乡仍然存在。
差点忘了,生姜不仅是一道菜,一种调料,更是一味药,道是“早吃三片姜,胜过人参汤”,何况是如此美味的腌嫩姜或暖老温贫的酱生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