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从澳洲回国,竟出乎意料地给我带来一包洇湿的糯米粉和一包猪油黑洋酥!我既纳闷又窃喜。纳闷的是:上海有的是猪油汤团,何必要从那个出奶牛、剪羊毛的澳大利亚,经过十多个小时飞机的跨洋过海带到上海?喜的是:细心的小姨太了解我对猪油汤团的嗜好了。
见我不屑,小姨解释说:“澳洲的猪油汤团就是比上海的好吃,不信?吃了就信。”当晚,她就动手包汤团,约半个小时后,糯米汤团在沸腾的锅里翻浮,飘逸出阵阵诱人的清香。晚饭才过2小时,我仍迫不及待地咬开雪白而细腻的糯米汤团,一股香甜的猪油黑洋酥闪着黑亮的光泽流进嘴里,原本只想尝尝味道的,不料,竟一连吃了6只。口感告诉我:来自澳洲悉尼的猪油汤团确实比上海的好吃。
明明是中国宁波的“老祖宗级”特产,宁波人又曾是上海的半壁江山,时光仅过了30年,却只能从澳洲带回的猪油汤团中品尝到昔日的风味了!
面对这太过熟悉的水磨粉猪油汤团,我这个生在上海的宁波人,不禁想起30多年前每年大年三十在老屋做宁波汤团的情景:老屋房小人多,哥姐大都自谋出路嫁娶,但逢过年,都得来老屋给父母拜年。一大拨不下20人,除了年初一的年饭,200个宁波汤团是必须要由我来做的。因我是家里唯一和父母同住的“农场户头”,过年回家,我不干谁干?
母亲一个礼拜前就将糯米浸水,小年夜那天,借来石磨,搁好桶盆,一勺勺连水带米喂进石磨口,看着白色浆液缓缓流进“洋米袋”,心里甜丝丝的。当胀鼓鼓的“洋米袋”被吊在窗口下,算是完成了水磨粉的工序。接着,捣芝麻,剥猪油和白糖做馅。馅料做好,取粉做汤团和父母一起尝鲜,以解久久期盼的“馋痨”。大年三十的压轴时间,就是准备明天的汤团,一做几大盘,否则不够吃。
那年头的水磨粉猪油汤团,粉糯馅香甜,真是好吃。后来,有了市售糯米粉和黑洋酥馅料,就不再自己做水磨粉、猪油馅料了,方便了许多,但口感也差了许多。再后来,居然有了速冻的宁波汤团,尽管一年四季都可以买来吃,然而,却再也吃不到当年自磨自制宁波汤团的味道了……
小姨说,悉尼的“唐人社区”有的是中国特色的食品,都由中国人经营,品质都有“老早的味道”。唉,为什么由老祖宗传下来的猪油汤团制作技艺,经过30年的演变,如今却要“出口转内销”了呢?
糯米还是那个糯米,芝麻还是那个芝麻,猪油也没有变成黄油,阿拉上海的速冻宁波汤团为啥再也吃不到“老早的味道”了?哦!我突然恍然大悟:或许是那道费时费力的水磨环节被快速干磨的机器替代了的缘故呀!快餐文化在赢得时间的同时,让人们失去的难道仅仅是“老早的味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