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前，我在古玩市场觅得一枚明末鄂西北武当山区的旱烟盒（见右图）。该旱烟盒高5.9厘米，为内藏式绳襻，陶罐形。盒身上未雕贯见的燕鹊凤鹤之类的祥禽瑞鸟，而是浮雕着一羽高栖枝桠、低头俯视的大嘴乌鸦与一头昂首仰望、行走于山野的梅鹿。两者似在轻轻诉说，又似窃窃私语，亲密无间，又相望成趣。难道禽兽间亦有沟通的言语？更何况是发生在被常人视为祥兽和晦鸟之间？

　　其实人们有所不知，自古以来，鄂西北的武当人就把听到乌鸦叫声当作吉祥之兆。他们把鸦鸟视作朋友，不仅不予捕杀，还常以食相助，人与鸦和睦相处。而在武当道教中，更是把乌鸦奉为神鸟，并建有乌鸦庙，百姓常年香火供奉，因鸦、鹿同为武当神灵，故在武当八景中，自古流传着“乌鸦接食”与“梅鹿衔花”这神奇的二景。尤其是那烟盒盖钮，匠人摈弃了俗套，把它雕成大喙宽鼻颚的鸦首鹿身卧兽，令人惊讶之际又恍释道意。这鸦兽不正是古代武当人心目中鸦、鹿二仙灵的完美结合？

　　该旱烟盒为桃木所制，古人常谓桃木作符可辟邪。而鸦鸟、鸦兽又是武当人的吉祥道神，隐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之道义，意可镇妖魅。古人将鸦纹鸦兽钮旱烟盒附携于身，既贮烟丝又可趋祥避凶祈平安，可谓一物双兼。

　　乌鸦因其羽黑、目小喙大、声嘶哑、外形丑陋而常被人与不吉祥的事物牵连一起。其实它虽有食谷之过，但仍以捕食害虫为主，已被定为益鸟。每当细细玩味抚摩这枚不同凡响的鸦纹鸦兽钮旱烟盒，我不能不为四百年前武当人就不以世俗偏见为是的实事求是精神而抚掌喝彩。